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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白子的王

18白子的王

将愿式献上,那并非是作为祭品又或供物。

人无法承受使用圣物的影响。只要开始使用,精神顷刻就会被压垮崩溃。

但人自身虽然无法承受,人的愿式——那些记忆与情感的凝聚物却可以。所以用愿式代替人自身承受圣物的反馈,人便得以暂时使用圣物。

『但你的身体比较奇怪。』她又重复了一次。

将愿式献上后,我的身体自身开始溃散——她这么告诉我。就好像西路维尔之剑——塞菲的愿式是这个身体的锚。而锚消失了,它甚至会被风吹散。

结果反而是她——圣剑自身代替愿式暂时抑制了这个过程。

能到什么时候?

『放开不管的话——差不多,天亮吧。』

够了,足以行使她所说的“方法”。

然后她应我所求,解开限制。

脑海被渊民的声音所填满。如她所言——那些已经不再是杂音。是无数清晰声音组成的混杂噪音。

『染遍。』

『行进。』

『开始。前进。染遍。』

『化作大潮。』

……

我又重新开始移动,向着所有渊民——这渊潮的起点去。

『失去了那个愿式。你才能听到我的声音……和它们的声音。』

我会被那些狂乱的声音卷入,撕碎,陷于其中,毁于一旦。

塞菲的愿式“正好”抑制住了这一点。

『而且,你这异质的身体,似乎受渊民欢迎。』

脚下的步伐能够被加快了。意识到这点,我死命抬起脸向前冲去——努力不让眼角余光瞥到:组成我身体的光犹如液体般洒落散去的模样。而追逐着那些失去的部分,渊民甚至在圣物的压制下接近了身侧。

『扭曲之物。』

它们发出这声音嘶吼着向我冲来。

但渊民不愧恪守规则。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遵从着化作渊潮的规律向起始点迎去。

『渊民的声音充斥执念,你只要随它们去就好。』

『它们能化作你的道路。』

『迎合它们就好。』

我放弃挣扎——准确地说,迎合那些化作渊潮的执念声音。

只要能到他们——白子们,阿贝尔,席多和洛娜,还有珀蒂亚身边就好。只要能去到那里,成为怪物们的傀儡又怎样?

在这里的,并不是有着坚强意志与高洁灵魂的英雄。

只是被一些人误认为伟大,然后不想让他们的回应就此落空的模仿者而已。

就像那对笨蛋的夫妻/父母一样。就像背对我们看着那个家的塞菲一样。

就像阿贝尔一样。

就像珀蒂亚一样。

一心一意注视着前方,将自己忘却。

塞菲肯定最讨厌如此。但他肯定,也只会盯着我们——自己的家人而不顾自己吧?我毫无理由地相信自己的兄弟会如自己般愚蠢。

我明明想把那群没有声音的家伙拖出来揍一顿,现在也沦到和他们一个模样。

看着眼前就好。

就这样,笔直地来到那以巨大也无法形容的怪物面前——

我的孩子。在哪!

一边体会着当初母亲的心情,我从口中狠狠吐出这段启动术式。然后,那为深重黑暗覆盖的巨物中亮起光芒。

洛娜的位置。

啊啊……光吗……这种标记方法。那个白痴老妈。

『西路维尔……圣贤的剑。』

『嗯?』

以不成体统的姿势扬起它。

“成为我的……道路啊啊啊啊!!!”

将剑挥下时。

看见了幻象。

一个娇小的身影浮现于眼角余光——我的右肩之上。

仅仅一瞬。她轻声应许。

绽开的烈风将身侧渊民席卷撕裂。于空无一物的中心——我手中十字剑的剑刃上生出如翼的银色壁障。

银色壁障中开拓的“路”笔直地,伸向那藤络虫——黑暗的深处。

照亮那些人所在的地方。

将我的声音传达过去。

我来了。

所以,给我声音。

我加重了脚步——只觉得如坠云中。这身体已经消散到也许无法支撑这个动作了。

但是还是要向前前进,要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才行。

就像商量好的一样。我让圣剑再次抑制住我的身体。到这里的话,不能再以渊民的声音为丝线了。

身体一下失去了力量,我只能凭借惯性与余力向前继续前进——那样子一定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可笑。

但是,即便如此。

我已经到这里来了啊……所以,声音。请看到我……请对我发出声音……

英雄也好笨蛋也好又或者……

“怪胎……?”

耳边响起了少女迟疑的问候。也许,这个身体的模样已经难以为人分辨了。

我拼命点头——虽然我想这么做,身体传来的反馈仍然缓慢虚无。我的眼前已经无法确切映出珀蒂亚和其他人的身影。

他们像是被涂上色彩的光影。而组成那些光影的,是无以计数的文字与符号——有点像是术式带的东西。

『那就是术式的本质。』

『正在溃散的你和那相似,所以你能看到。』

看到。

我的视线从珀蒂亚移开。看向其他身影——虽然无法看清,但能知道他们狼狈的模样。我能看见包含治疗术式在内,还有各种强化、修正术式。

以及在他们所共有的,犹如诅咒般的紫色光带。

“塞菲……?”

向我发出询问的是阿贝尔吧。我才意识到将这里背景染成金色的是他的术式。

“圣遗物——你在使用它……变成这么个模样是想做什么,利贝拉的次子?”虽然声音仍然安定,但能够听出细微不稳的气息。他的身侧环绕着棱柱模样的金色术式群。而顺着那些棱柱尖端所向的方向,我找到了洛娜。

鬼衣上所刻的印迹残破不堪,那里看到的是为紫色所缠绕的“块”。她被无数藤蔓般的肢节束于半空中,就像个献身的殉教者。

献身?为谁?

我才不要你救我。

“掩护……一下。”

“掩护……那个除了杀掉已经别无他法了,你还想着把她和藤络虫区——你!”

零散的渊民被圣剑驱散,却又因为我而涌来。趁它们还没合拢,我迈出脚步。反正你肯定会出手啦阿贝尔,我吃定你了。

“连得救都没有想过的家伙给我闭嘴啊——珀蒂亚!方法还有!”

『还有……能救洛娜?』

啊啊。我没有回头肯定,踏在落叶层上的步伐逐渐坚定有力起来。

藤蔓般的触手从地面抽出,犹如箭矢般向我射来。但左侧被阿贝尔的光雨所驱散,而一个娇小的白子则以苍蓝的火焰带走右侧的部分。至于中间——

我沉下腰,以圣剑向上挥去。

那些向我涌来的都被破除,然后银色的剑刃虚影向上延伸,斩断束缚住洛娜的一侧肢节,而从断口处银色的光焰向另一侧蔓延,将那些肢节焚烧殆尽。

将剑反手插入身侧土地,我接住落下的女孩。

“……”

我褪下鬼衣包裹住她的身体。

“塞菲!藤络虫虽然还没法自如使用人类的身体,但你不把她杀死藤络虫是不会停止活动的!”

我当然知道。

『做好准备了?』心中响起圣剑的声音。

她明知不用确认。然后,也确实不等我的回答,她再次解开了对我的限制。

『怪胎……?』珀蒂亚的声音。但我无视了她。

救下洛娜的方法确实存在——

『白子……你们是这么叫?那就先这么说吧。』

『渊民会寻找‘不应存于世间’的事物,作为道标,那就是你们口中的白子。』

不应存于世间。

你也是——扭曲之物。脑中响起渊民的声音。

『你的这具身体——』

我的这具身体,正是不应存于世间的事物。而且,作为道标在“质量”上远远比白子要好得多。

『他们只是游于世间的离火……而你。』

灯塔?太阳?

怎样都好。

“看啊蠢虫子……”我将洛娜放下,拄着剑起身,“你知道吧,我能听见你的声音——”

“我能听见。我来回应——回应你们……”

“我会作为白子的王!代替我的同胞随你们到紅渊去!

我现在肯定就是个滑稽的小光人。

“白子的王……这种时候你在开什么玩笑——”阿贝尔的声音止住了。

他也看到了吧。藤络虫静止下来的样子。

那些渊民静止下来的样子。那些被称为白子的人们——以及他自己的“白色”褪去的样子。

我身体的逸散也停滞了。

肉眼可见的,异色……那些缠身白子的紫色诅咒从周围的人们身上、洛娜的身上剥离——它们混入我身边的那些光雾。

然后光雾又流回身体。

大概只需顷刻,我身上所流动的光就会变成丑陋不堪的颜色。不管了,反正是塞菲送的。

“圣剑…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诶……这样可以吗?”

『嗯。』

『我见过许多英雄。几乎每一个都为他人献出自己一时的性命。』

『而献出永恒的,你是第二个。』

哎呀呀……看来,我要尽量长命才行了。

一旦我死去,所有缠身身后那些白子和洛娜她们的诅咒都将原路奉还。

我不能死,在找到将这些诅咒彻底解除的方法前,不能死去。

然后,为了将这些渊民的执念渴望全部封于这具身体……我将剑尖倒转,朝向自己胸口——

『怪胎你在做什么!』珀蒂亚看到了我的动作。

但我仍然继续以圣剑将自己穿透——不,并非如此。它没入这具身体,化作其中的一部分。

『我来成为你的锚。』

『这个数量的‘杂色’,非我不可。』

到最后还是依靠于圣剑。

我惨笑一声。俯下身去,想要抱起洛娜。

但身体突然失重般落下——脚下的一切开始消失了。藤络虫 ,还有那些远处还无法触及这里的墓碑。

放弃了洛娜的藤络虫也无法在圣剑完全启动的影响下长久留存。

为了夺得我的这副身体,选择暂时被圣物驱散。

但我和洛娜都没有摔下去。

浮于半空——那是阿贝尔的术式。

“你好像做了很逞能的事。”

他在下方仰视我——明明如此,那目光也足以刺痛我。

“他们还是无处可归。”

“至少能找到新的归所不是吗。”我有点无力去反驳他。

但阿贝尔似乎并不乐观——可那对他而言并非愁容。

我笑了起来。

“反正那种事,你们克莱斯勒最擅长了不是吗——你这路痴去带领他们就好了。”

就像你祖宗做的一样。

我看向洛娜——我的视界似乎又回归了正常。

女孩已经露出原本漂亮的深棕色头发,此时保存着平稳的呼吸,正在安睡。

“带她到席多身边吧。”

“快点走。”

我催促着。

那些墓碑消失了——但不意味着其他渊民也一同如此。而且,失去了墓碑的一部分白子甚至已经成为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。

阿贝尔应该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。

“顺着那条圣物开拓的道路,就算外面已经是半个渊潮了也应该能出去才对……”

“是,白子的王。”

阿贝尔发出戏谑的笑声转身离去,而与他交身而过,珀蒂亚走了过来。

“怪胎……你不走?”

“……放心,只是不和你们一起——我还不能死,你看……见面以来我从没骗过你不是吗?”

少女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『之后没看到你我会返程回来——怪胎的白子先生。』

她知道轻重缓急,也只是知道而已。

而且……我现在的模样——不只是看上去。而是已经真正成为了白子了吗。

我仰躺在地上挥了挥手,示意她走开。

就如前面所说,我确实没有寻死的意思。

他们走后,我在干燥贫瘠的土地上撑起身体——所幸刚才在圣物的净化下,这土壤至少显得没那么恶心。

然后我抬头看向已经露出黎明色彩的天空。

啊啊,这下这发色——和瞳色再也变不回去了吧?我长长又叹出一口气。

圣剑没有回应我的呼唤。在她完全稳定下来之前,大概是不会有所反应了。在那之前,我就只是个对周围一般渊民有着巨大吸引力的饵食。

周围仍是紅渊。其中能够感受到无数视线向此处投来。

但其中还有另一道“视线”。她在注视这里。

纤细身影向此处迈出脚步的瞬间,所有怪物都沉寂下来——然后化作蓝色的尘埃。

“好久不见,以及……”

盲眼的少女似乎看到许多。

“你又死了一次吗,缇兰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后面兴许还有尾声嗯。

然后开始“悠哉”的第一卷(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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